004、万物有灵（1/1）

　　“万物有灵！”
　　右耳传来一句缥缈的女声，如幻听，又如鬼语，带着幽森的回音，赵淑敏猛地惊了一下，险些跳了起来，“怎么回事？”
　　转头看向右侧，空荡荡的楼梯间、惨白的石灰墙面此刻似乎有些阴森，赵淑敏打了个哆嗦，汗毛竖起，急匆匆地跑回教室。
　　又是一个周五，打扮美美的她刻意在讲台转了一圈才去办公室，表现了一番后她的心情美美哒。只是，这美好的心情转眼就没了。
　　“大白天的怎么可能闹鬼，肯定是幻听……”
　　刚到教室又被文佳佳犀利的眼神刺了一下，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，她蹙了蹙眉，揉了揉脸，脸上挂起淡淡微笑，娴静地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今日份的新鲜作业。
　　“你涂了口红，李老师没说你？难道没注意到？”
　　刚准备写作业，同桌便凑过来咬耳朵。
　　赵淑敏懵懵懂懂扬了扬小脑袋，小声迷糊笑，“他很喜欢呢！”
　　同桌被她蠢哭了，戳了戳她，“傻不傻？”
　　赵淑敏当然不傻。
　　不傻的同桌不是好搭档，“你这么傻，我就放心了”，赵淑敏憨憨地看着同桌，原本莫名其妙的心情恢复了几分轻松，脸上挂上了一抹甜笑。
　　“女生再聪明也要学会装傻，憨憨的样子才可爱，蠢萌蠢萌才有人心疼。”
　　这是她妈妈教给她的道理，她深以为然。
　　心情一好转，她忍不住又开小差。
　　“李老师不是很喜欢占女生便宜吗，为什么我再一次主动凑过去，他仍然要往后缩了一下？是有贼心没贼胆，还是……”
　　“他猥琐地观察我，应该是被我的美貌深深吸引。尤其是我那画龙点睛的一抹口红，惊艳吧！那么明显的偷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？这么喜欢闻我的味道，还装作很舒服地喝茶，不装了吗？有点恶心，总感觉他偷偷瞄我的胸口，好几次……”
　　“万物有灵！”
　　耳畔再次回响，赵淑敏一哆嗦险些将桌上的书推倒了。
　　这下子，她确认不是幻听了。
　　“大白天闹鬼，好恐怖！”
　　周围同学莫名其妙地看了过来，她又羞又怕，几乎急哭了。
　　有些谣言，虽然是自己传的，传得多了，自己都信了。
　　这一天，不止是赵淑敏，还有几位学生都经历了类似的事件。
　　男生们向来胆子大一点，不经意间当作鬼故事传了出来；人云亦云，故事越传越离谱，又引到了源头“某老师故意传鬼故事吓唬女生”；于是很多某老师的失德事例被一件件歪曲出来，“证据确凿”，在午夜阴暗的宿舍区传播……
　　“他果然是这样的人，好恶心……”
　　赵淑敏不喜欢李老师，或者说她对几乎所有的男性都有一种抗拒感。
　　李老师又矮又胖的样子总会让她想起家里的那个混蛋，那个虽然给了自己生命却任由自己野蛮生长的恶心男人。
　　小时候做错了事或者学习不好的时候，她总会被他狠狠地教训，总会在他教训完扬长而去后抱着妈妈哭。
　　自开始懂事起，在妈妈怀里哭泣的时候，她开始认真听经验之谈。
　　女生总是早熟，从四年级开始，她的表现开始翻天覆地变化，从一个差生迅速锐变为一个完美的女生，一个人人羡慕地别人家的孩子。
　　从此，挑不出理由的那个男人再也不打她了，即使心情不好也只是狠狠瞪她几眼，而后扬长而去。
　　成长，非常沉重苦涩，于她而言再贴切不过。
　　“男人都是恶心的生物……”
　　已经晚上一点多了，赵淑敏默默想着，再也支撑不住，香甜睡下。
　　李老师却失眠了。
　　“4.7，周五下午，马上开年级会，我交代李子妮管理班级。
　　她从教室过来，不过几十米距离，就已经气喘吁吁，有些艰难地苦着脸点头答应，体力真的很差，需要多锻炼啊。
　　交代事情期间，我这才注意到她居然穿了一件露肩短袖和一条七分裤，脸上有比较厚重的妆容。这不是一个高中生应该有的装扮。
　　我微微蹙眉，顺嘴说了她几句，发现她听了有点不开心。
　　会议期间我通过监控发现，班级并不安静，有几个同学走来走去。
　　她认真地坐在讲台上，虽然有说这些同学，却似乎没什么效果。看来有空要找她好好聊聊，关于班级管理、班干部素养、自我形象经营等问题……”
　　这是今天的日记。
　　写完后他就翻看了之前的日记。
　　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，他就睡不着了。
　　诡异之处越来越多，他一一记录了下来。
　　“也许有一天我的日记会出名，像名人的随笔一样，虽然没什么文采……”
　　他苦笑着想。
　　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，把自己随手写的日记仔细阅读，像研究小说一样细致比较分析。
　　很多疑惑解不开，既然睡不着，索性起床。
　　这时候他想起了一个朋友，一个虽然宿舍隔得很近却久未联系的同事，学校音乐老师，绰号胡子。
　　以前在老校区那会儿，他跟胡子熟络了后经常一起聊天吹牛喝酒。有时候夜深睡不着就打电话给他，胡子总是很爽朗地让他过去，即使是被吵醒。
　　“既然想我了，那就过来！”
　　同样的话，久违的声音，爽朗干脆的语气，分外让他感动。
　　拎上一瓶酒，叫上另一个好友老付，他激动地赶到胡子哥家里时，伟大的胡子哥早已煮好了水，泡了一泡清香四溢的铁观音，手里抱着吉他等候。
　　“想我必定有因，来到即是有缘，先喝一泡茶，听我弹一曲！”待俩人坐下后，胡子爽朗笑道，而后开始拨动吉他。
　　茶香酒香，室雅人雅。
　　一曲过后，三人一边喝茶喝酒，一边闲聊琐事，不知不觉已是半夜。
　　老付的苦闷，自己的烦恼，在胡子哥有意无意地推动下，在三人的推杯交盏中渐渐隐去。
　　“你做的是对的，人家不肯说明必定有不说明的道理，不能强求。所以，要相信自己的直觉，相信自己的做法。”
　　胡子哥肯定道，“人在心思繁杂的时候，容易自我束缚，倒不如旁观者清晰，这个时候直觉很重要。”
　　李老师每每想提起最近的诡秘事，却总被胡子哥按住话题，倒是提起文佳佳的事情时，他才点评了一下。
　　深夜三点多的时候，胡子送大家出了家门，临别前抱着李老师和老付，沉声道：
　　“我老家一位长辈，修为高深，学识渊博，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教导了我一句话，我转送给你们。请相信我的真诚，因为我也相信那位长辈的认真，我至今仍能清晰地回想起他说话时的神情及语气的慎重……”
　　“世间无妖无魔无鬼无怪，唯万物有灵！记住这句话，当你怀疑它的时候，请一定相信它！”
　　李老师点了点头。
　　他也看到了胡子哥的真诚，那罕见的慎重肃穆神态仿佛刻在了自己心间，难以忘却。或许这就是胡子哥当初接受那位长辈教导时的感觉。
　　万物有灵！
　　直觉告诉他找对了思考的方向，耳畔似乎传来缥缈的女声，“万物有灵！”
　　酒壮怂人胆，李老师愣了愣，而后笑了。
　　“世间无妖无魔无鬼无怪，怕个鸟！”
　　夜风温柔，静谧的校园一派安详，绝无一丝阴森恐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