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奶奶得病了(1/1)


  小华送完鲤鱼和鱼杂打完招呼就回去了。
  奶奶把处理好的鱼放到水里,又用料酒腌上了鱼杂,擦干手后理了理银发,然后一把拉住还在唠叨的儿子坐到了餐桌前开始给周也号脉。
  “妈,我自己就是开诊所的,我自己身体还能不清楚啊,倒是您……。”
  “医者不自医,让妈再看看吧”
  老太太号了半分钟,然后回客厅跟儿媳妇嘱咐:
  “沁沁,回去给他多炖点羊肉,喝茶的时候放上西洋参,家里还有红枣,回去时候也带上一些,你得多盯着他,一忙起来自己身体就不顾,他这气血不足啊就是累的,妈离得远,没法照顾你们。”
  “知道了妈,回去啊,我一定按您说的一点不落。”
  老太太满目爱怜的替儿媳理了理碎发,又拉着儿媳妇开始号脉。
  郭禹在堂屋坐沙发上看着电视,电视里正放着普法栏目。
  小女孩儿周鑫昕爬上沙发,靠着郭禹拿起遥控熟练的换成了海绵宝宝。
  小昕昕不怕郭禹,甚至有些粘他,从去年过年时候跟着爸妈回到奶奶家,第一眼看到郭禹就很开心的要抱他,也一直喊他哥哥,家里人都没办法也就由着她,郭禹也很无奈,他并不喜欢小孩儿,从前的家里他是独子。
  不过至少这个小孩儿一直比较乖巧,从不欺负他,就是喜欢跟他待在一起,没事还爱抱着他脖子,郭禹总觉得她能看到自己的人类灵魂。
  陪小昕昕看了会儿海绵宝宝,听到院子外边一阵喧闹的狗叫有些无奈,轻轻的用头把小昕昕从自己身上拱到沙发靠背,用爪子按了下小家伙的胸口,然后跳下沙发走出门。小昕昕有些委屈的噘着嘴,但是很快又被那块黄色海绵吸引住了,吸吮着手指聚精会神,小孩子总是注意力转变的很快。
  几只狗子在隔壁院里围着一只坐在木头堆上悠哉舔爪的狸花猫狂吠。
  原木堆上的这只狸花猫叫花花,是村子西南角老郑家的,经常白天跑隔壁老卜家木头堆里抓老鼠,不过每次都要调戏附近几只狗子。晚上一般见不到它,它会跑北边山上去转悠。
  郭禹晚上不敢去北边,他怕黑。
  隔壁老卜家是做木匠的,院门常年敞开,院子里随时堆着院墙高的原木或者木板。
  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到郭禹过来,原本趴在原木堆上眯着眼睛舔爪子的狸花猫,猫毛飞炸,身子弹起半米高,嗖的跳上院墙,然后蹬墙拔瓦,翻脊而逃。
  最先冲出去的是狮子狗欢欢,下颚异常突出叫声也是最凶猛,据它主人跟老太太聊天时候说,是狮子狗跟京巴的串子,以前在马戏团还待过三年,会算数会跳圈,后来觉得有点年龄大了,所以在村子周围演出完就送给了它现在的主人。
  跟着又跑出去了一黑一白。剩下一只最傻的斑点狗波波,气的原地啃一根胳膊粗的木头棍,郭禹也不知道这货为什么爱啃木头棍,走哪都叼着它的木头棍,一根啃断了转眼又能找来一根差不多的。
  傻波小时候住在城里,但是随着越长越大,当时的家里人觉得养起来麻烦,就送回了这边老家,可能也是觉得这货太傻了,像二哈。当然,它也是这一群里长得最洋气的狗子。
  追出去的黑色土狗叫小黑,看起来比铁蛋儿好看很多,就是喜欢半夜学狼叫,天天叫天天挨打,也不长记性,学的狼叫也没什么长进。
  白色圣伯纳是串串,叫馒头,冲得太急,拐弯时候四脚打滑还摔了一跟头,爬起来后郭禹感觉它的眼睛都带上血丝了,产后的雌性真是不能惹。
  馒头是左边隔条村路的邻居老孙家的,刚生过三只崽崽,奶还有点肿大,刚生过娃,脾气那可是一点就着,郭禹经常看着馒头想,这几个崽崽可千万别像它们虎妈,又没脑子又冲动,当然,在郭禹眼里,这些狗子都没什么脑子可言。
  村里的猫倒是比他们聪明一点的样子,就是个顶个的贱,每天不是调戏狗子就是欺负郭禹的鱼,这只狸花猫花花被郭禹揍得最多也最怕他。
  对没错,狗子郭禹养了一条鱼,一条红色小鲤鱼,也就一指长叫招财,郭禹有什么想要倾诉的都会来找招财。
  还是五一过节时候小华来给奶奶送鱼,然后郭禹看着被奶奶放到大盆里的一群指长的鱼,其中这条最显眼的,看起来最机灵,被郭禹用爪子扒拉出来,叼到了一个小桶里,小桶被郭禹推到院里平常涮拖把的水龙头下灌上了水。
  奶奶后来看到郭禹养的这条鱼,就给它换了个小鱼缸,放在了院子里的金银花架上,架子不高,挺结实还有木头台阶,方便奶奶上去摘金银花晾晒,也方便了郭禹去看他的招财。
  闹剧随着郭禹的到来散场了,郭禹也就回到了自己家。
  堂屋里小昕昕还在看着电视,周也夫妇跟着老太太在厨房弄菜。
  郭禹摇着尾巴慢悠悠走过来,蹲坐在厨房门口,皱着眉头的周也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继续跟奶奶说着话。
  小昕昕看到郭禹过来了,爬下沙发,兴冲冲的一边喊着:“哥哥~哥哥~”一边甩着麻花辫跑过来半蹲着搂住郭禹脖子,小脑袋在郭禹脸边钻啊钻,狗脸生无可恋。
  当听到奶奶得了食道癌的时候郭禹心里一惊,腾的站起身,瞪大双眼僵立在原地。
  小昕昕被郭禹起身的力道带了一趔趄,不过并没有哭,喊着哥哥,肉乎乎的小手又抱了上来。
  奶奶摸了摸周也的脸打住儿子的话,冲郭禹摆摆手一脸慈爱:
  “圆子去院里玩,乖,奶奶没事。”
  周也看着郭禹,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从狗脸上感觉到担忧。。。
  郭禹还是听话的低头离开了,小昕昕妈妈起身过来抱过不舍郭禹的她。
  绕到了院子里厨房的窗户下,郭禹耳朵贴着窗沿,听着里边周也在跟自己老母亲讲着严重性,媳妇儿也在旁边劝说着奶奶住到医院里接受治疗。
  郭禹这时才想起来前阵子老太太喉咙不舒服,去了趟儿子家,周也带她做了些检查。
  今天应该是上午结果一出来,周也就带着妻女驱车赶回老家接母亲去治疗。
  老太太陪着周也父亲周老爷子行医一辈子,耳濡目染也通晓一些医术。
  听着老太太自己讲着命不久矣,不愿再折腾,郭禹低下头,心里一阵酸楚。
  这一年左右的朝夕相伴,从他刚来时的愤怒、不甘、歇斯底里,到迷茫不知所措,最后在奶奶悉心照料和无数次的纵容下,终于是认命的接受了这个现实。
  悲凉否?命运否?
  他不知道,他只知道奶奶看他不吃地上的东西,专门给他准备了干净的碗,还每顿饭吃完都帮他刷好。
  他只知道奶奶看他爱干净,给他专门缝了两个碎花棉垫,隔几天就换洗一个,还经常给他洗澡梳毛摸着他的头讲她和周老爷子年轻的时候。
  他还想起奶奶知道他怕黑,特意把炕角空出了一块留给他晚上睡,早起再自己收拾郭禹掉落的毛发,奶奶也有洁癖啊。
  去年的这时候,奶奶带着刚接受现实的郭禹到麦田里散心,风吹过金色的稻浪,带着细碎的哗哗声,让没到过乡下的郭禹惊呆了。
  疯狂的在麦田里追逐蜻蜓,踏浪翻滚,奶奶却只是慈爱的对着他笑,就像是看着自己不懂事的孙子。
  颤抖的瞳孔终是沁出了眼泪,出来了就止不住,他不敢大声抽噎,只得跑出门,一路跑到河边,对着嶙峋的河面大声哀叫:
  “喔呜~!!!喔喔呜!!!喔喔噢呜!”
  他还是学不会狗叫,也发不出人言,但是不耽误他心里骂的是贼老天,骂的是他都不介意这命运把他变成狗了,为什么还要带走对他这么好的奶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