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幕 迷魂凼之匙 2（1/1）
正午的太阳，似是块清味纤雅的太妃糖，一碗碗黏稠多汁的酸梅汤。在巷口的尽头有一棵参天茂密的大树，有不少光着膀子的男人在那围坐在一起，喝着毛尖，谈天说地。他们饮尽正午阳光的酣畅香息，尽情享受着。
没人注意到不远处蹲在墙角的那个孩子——阿呆，成天看着呆呆傻傻，没有一个孩子愿意靠近他……。
“他们表扬我了。”阿呆神色颓靡地摆弄几只灰黑的蚂蚁，“我……我是好孩子。”
“不是吗？”
“……”
“他们喂我吃白药时我很乖的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皮带挥舞…….”
“……”
阿呆对着蚂蚁啐了口唾沫，蚂蚁开始四处逃散。
突然，阿呆的神情变得异常凶狠，他猛地蹿跳起来，也不知从哪拿出一块砖头恶狠狠地拍在地上，“叫你们唱反调！不吃口水？弄死你们！”
良久，他的神情又变得呆滞起来。他缓缓地起身，长舒一口气，拍了拍手上沾染的尘灰，顺手从上衣包里抓出一把灰土，不慌不忙，轻车熟路地抹在自己的脸颊和衣物上。
“阿呆！”
是阿婆!该回去了。他挠了挠自己油得发亮的头发，雪花般的头屑漫天飞舞着。随后一瘸一拐地迈着步子，向家走去。
穿过窄窄的巷子，撩开茂密的枝丫，就能看到小小的坝子，矮矮的房屋，撒着欢的小黑狗，还有年迈的阿婆。
“你看看你，把自己弄的这么脏。”阿婆皱着眉弯着腰，枯枝般的手颤颤巍巍地从桌上拿出一块布帕，浸了浸木盆里的水，温柔地擦拭着阿呆的脸。
“下……下次，不会了，阿婆。”阿呆的眼睛弯成月牙一般，咧着嘴努力地笑着，他笨拙地用自己黑乎乎的小手从裤包里掏出一颗桑葚，轻缓地说:“阿婆……吃，你吃。”
阿婆看着阿呆，愣了下。
“你给我滚出来！”
突然阿呆像是魔怔了一般紧闭着双眼，双手死死的捂住耳朵，一动也不动。
“让你把自己弄的那么脏！”
“.…..”
“你这个有人生没人养的野种！”
“......”
疼痛从背蔓延到全身，刺激着他的神经，棍棒肆无忌惮地捶击着，甚至带有一丝凉意。蓦地，眼前一阵模糊眩晕，已然看不清周围任何事物，哪怕近在咫尺，红色，包裹着他。他挣扎着睁开眼，却瞟见阿婆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盯着他，灰色，席卷着他。耳朵，听不清了，嘴巴，说不出话了，他闭上沉沉的眼睛，重重地倒在地上。
今晚，又是小黑屋吗？
…
…
蒲天骏像只被晒干的咸鱼直挺挺地倒下去后，李稚寒连忙打给卫生站的电话没人接听，他突然想起镇里那些不靠谱的医生都给自己放起了长假。那群家伙指不定跑进城里的哪家医院里“自我深造”一番，紧接着就一去不复返了。
“奶奶的，你可别出事啊！谁来救救我啊！”
正当他焦头烂额时看见屋檐下挂着的一串葫芦，猛地想起了离店不远的那个会接生的，会驱邪，会接骨的梅姑。
说不定是中邪了，可以去请来看看。
在梅姑的门外，有一只黄狗和只黑猫，他以前路过那里的时候，没少讨嫌丢石头，每次都还好有绳子套着。不过这次想要从正门进，恐怕这一黄一黑不会给他好‘脸色’看。
于是他找了个梯子搭在墙上，想绕开正门另寻他路，可爬到一半的时候却被梅姑发现了，她还以为是大白天进了小偷，拿出鸡毛掸子就满院子的追着李稚寒打。几鞭下去，疼得李稚寒龇牙嘞嘴的连连求饶，嘴里大喊着他不是小偷，是来求梅姑帮忙的。然后赶紧把蒲天骏的情况给梅姑说了，梅姑一听一拍胸脯，说那小子平时看着就印堂发黑，说了他不信，看呗，中邪了。
“这个东西嘛，你看……”
梅姑斜着眼看着李稚寒，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来回地搓动着。
李稚寒愣了愣，在裤包里摸索着，却发现空空如也。他尴尬的笑了笑，蹲下身子，从鞋里掏出了两张红色的钞票递给了她。
梅姑捏着鼻子，一脸鄙夷的把钱收进了腰包，催促着李稚寒快些带她去店里。
“有心意就是对的，不在乎钱多钱少嘛。”
当他们赶回店里，看到蒲天骏竟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店门口看着杂志，梅姑悻悻地说着李稚寒没事找事，然后紧紧地护着腰包，头也不回地走了，留下李稚寒独自一人暗暗叫苦。
李稚寒一度认为蒲天骏在演戏。
“你刚吓死我了。”李稚寒打趣地说道:“我还以为你要没了呢。”
蒲天骏没好气的回道：“你这个臭猴子没事咒我干嘛，你才有事，你全家都有事。你没看到本大爷好好的坐在这里吗。”
“那就好。我刚刚看你倒地上，以为你中邪了。”李稚寒说。
蒲天骏双手一摊：“怎么可能，我就是昨晚通宵看碟子搞得身心疲惫。哎哟，你就别像个娘儿们一样叽叽歪歪的，准备准备明天就进城。”
“我还没答……”
蒲天骏嘴巴张大，用一个混杂着饱嗝还有哈欠的声音打断了李稚寒。
“嗝......这钱都收了，即使不去也得过去碰碰照面是吧？你就别说话了，我当你答应了啊。”
李稚寒看着蒲天骏站起身来掸掸裤上的灰尘，像才醒的人，狠狠地伸了个懒腰。
“那……行吧。”不等李稚寒说完，蒲天骏便把他推搡着出了门。
“今天关店是不是太早啦！”李稚寒站在门口喊道。“这才上午啊。”
“早啥啊，进城我不得收拾收拾我这英俊的外表啊，即使这生意没谈成，万一哥给你带回来个嫂子不还是赚到了？”蒲天骏从怀里掏出一块小镜子，右手摸着脸颊对着它来回欣赏着。
“行行行，那你收拾吧。对了，手机好像坏了，你记得拿去修一下。”李稚寒提醒道。
蒲天骏摆摆手：“知道了。你快回去吧。明天修好了我会去联系那个什么马教授的。”
“得。”李稚寒耸耸肩，对自己的好兄弟有点无奈。“别忘了就好。”
“买菜去咯。”李稚寒轻快地走在路上，食指挂着钥匙串转动着，吹着口哨朝着菜市场走去。
菜市场门口常年有一个乞丐，手捧着破烂的瓷碗四处寻觅“猎物”，他只要看上了某个人，就会死乞白赖的粘着，然后不停的用各种好话以来乞求钱财。通常人们都受不了他身上的臭味，为了打发他只好乖乖从兜里拿出几张绿色的钞票放进他的碗里。
没有人去驱赶他，人们貌似都很喜欢看他祈求他人的样子，渐渐的，他成为人们早上买菜时那一点点时光里的乐子。
不过今天没遇见这臭乞丐，运气真好。李稚寒想。
那乞丐像是喜欢他一般，每次李稚寒去，乞丐只要看见他都会缠着他，搞得他身上总有一股臭味。今天好不容易没见着这乞丐，李稚寒便匆匆地买了菜想要快些离开。
可李稚寒刚到门口，就瞧见那乞丐在地上铺着床单，盖着有些发黑的被子，靠在墙边抽着烟，眯着眼看上去十分享受。他背对着乞丐，像个螃蟹一样，挪动着身子想快些离开。
“小白，又见面了啊。”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，李稚寒转过头，一脸尴尬地看着乞丐。
“是啊，挺巧的。”李稚寒从裤包里掏出两张绿色的钞票，放进乞丐的碗里。“我得走了，再见！”
“小白，别急啊，我今天可不粘着你。看你面相感觉你最近时运不行，大凶啊。”乞丐一脸正经的看着李稚寒。
“你还会看面相？”李稚寒摆摆手，“可别忽悠我了，最近我运气大好着，要发大财咧！”
乞丐没再理会李稚寒，他将手里只有一小截的烟一口吸尽，烟头扔在一旁的水槽，躺下转过身背对着李稚寒，然后打起了呼噜。乞丐总是装神弄鬼的糊弄镇里的小孩，搞得他们经常嚎啕大哭。让李稚寒不得不怀疑到这个乞丐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。
“切。”
…
…
爷爷从塑料袋里摸出一把烟叶倒进烟袋，放了其中少许进了烟斗。点上火后，闭上眼睛，便享受了起来。
李稚寒提着菜走到厨房，准备起了午餐……
几缕青烟漂浮在这座老宅之上，慢慢地升上云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