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节 这日子没法过了(1/2)


  方弃有点恼羞成怒,明明只是一种生理现象,却弄得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。
  他在这里强自控制,半夏却不理他,自顾自的从房顶上飘落下来,坐在屋子里那张唯一的桌子上,蜷起一条腿,开始仔细的修整她的趾甲。
  只见她手一挥,原本宝蓝色的趾甲就变成了淡粉色;然后她似乎仍然不满意,接着再次挥手,趾甲又变成了金黄色。
  等到她的脚趾甲变成了好像被石头砸过的青紫色,方弃好像想起了什么,从病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扎了彩带的盒子,伸手向半夏抛了过去。
  盒子到了半夏的面前,正在专注于美甲工作的半夏抬了一下头,那个盒子就突然停了下来,悬浮在她的面前。
  半夏不屑的看着上面的Logo,轻轻一屈指,将盒子弹回到方弃怀里,然后继续埋头于她的趾甲霓虹灯大业。
  “我花了好大功夫才帮你挑的”方弃更加恼怒了。
  “如果你真心想送我东西,就别去买潘多拉的耳钉,太幼稚,跟我的风格不配”半夏连头都没有抬。
  方弃气急反笑“好好好,我幼稚,你成熟,也不知道是谁天天戴一顶绣着‘丑’字的帽子出出入入”
  半夏抬起头来,盯着方弃一板一眼认真的说道
  “你自己土棍我不介意,但你以此为荣就让人无法忍受了。我再告诉你一次,这个棒球帽是底特律老虎队夺得美联中区冠军那年出的限量珍藏版,你有钱都买不到,这个图案是个虎爪,它不是…一…个…丑…字”
  方弃无奈的耸耸肩,道“好吧,那不是一个丑字,非但不丑,还美得很。方弃是个丑陋的土棍,半夏是个入时的美女,这下你满意了吧”
  不料半夏登时就恼了,她猛地跳下桌子,一阵风似的向方弃扑来,容貌在半空中就发生了剧变。
  她身上的衣服变成了安内医院的标准病号服,棒球帽连同一头青丝消失无踪,露出青色的头皮,锁骨下方巨大的手术创口像扭曲的蜈蚣一样蜿蜒隆起,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瘆人的青紫色。
  半夏眼睛紧紧地盯着方弃,指着自己的脸吼道“我当然是个美女,你看我美吗?”
  方弃无语,半夏转身头也不回的向镜子走去,毫无阻碍的穿过镜面,坐在镜子里头的那张桌子上,背对着方弃,再不言语。
  方弃张口结舌半天,也不知道该说点啥好。只觉得心中苦闷无比,却又无处发泄,索性一头倒在床上,用被子蒙住脑袋,来个眼不见心不烦。
  这一天过的好生辛苦,方弃也确实是累坏了,过了一会儿,居然又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  方弃是被闹钟吵醒的,他迷迷糊糊的爬起来,缓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闹钟是提醒他凌晨一点还有活儿要干,他朝镜子里望去,半夏已经不在那里。
  方弃手指虚空,口中念道:“阴阳相生、虚实相冲,疾”,然后推开房门向三楼走去。
  三搂护士站那里,夜班护士正在低着头专心的玩一款老式塔防游戏。其实即便她抬着头也看不见方弃,此时的方弃虽然行走阳世,却只有阴魂可见。
  方弃走过时扫了一眼,游戏进程实在不容乐观啊。终点处血条已经被啃得就剩个渣了,而她还在胡乱的消着道具。方弃随手在她阵地关键位置种了个冰冻星星,然后快步走开,心想“大姐,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”。身后传来护士愤怒的低吼“我去,又点错了,我怎么种了个冰冻?”
  三楼是ICU,也就是所谓的重症监护室,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刚做完手术或病情危重的病人。每当有人去世,就需要中间人领着他们走出回形阵。
  当方弃还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的时候,就从这里送走了他的第一个客人。当年,他牵着那个刚去世老太太的手穿过走廊,宛如一对散步的祖孙一样,平静的样子震慑了不少等着看他笑话的同行。从那之后,再没有人质疑他的这个位置是靠人情得来的。
  十年过去了,方弃从这里送走了三四百人。有男有女、有老有少,他最愿意送的是那些乐天知命的老人。最不愿意送的是那些稚龄夭折的孩子。而今天晚上这个活儿,方弃不喜欢。
  那个曾在病房中注意到老张的小女孩,她的时辰到了。
  方弃刚到三楼的时候,就听见一阵阵女人的哭声从那间病房中传来。
  他叹了一口气,向那里走去。
  年轻的母亲正抱着女儿的身体痛哭流涕,一旁的父亲也正以手掩面,身体不断地抖动。
  而在房间的角落里,半夏正在跟那个女孩对峙。
  小女孩明显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,她怀抱着一只毛绒熊,很奇怪为什会有人躺在自己的病床上,更奇怪为什么母亲会抱着那个女孩子边叫自己的名字边哭。她想回到母亲的身边去,可是眼前这个大姐姐总是拦住她。
  “妈妈、妈妈”她委屈的喊着
  “她听不见”半夏冷冷的说
  “妈妈、妈妈、爸爸……”女孩喊的更大声了,她开始呜呜的哭起来。
  然而还是没有人注意到她。
  病床那边,母亲已经悲痛欲绝,她紧紧的抱着孩子的身体,眼泪像扑簌簌的落下,她呼喊着孩子的名字,嘴里反复唠叨着说“咱们不在这里住了,妈妈带你回家”
  女孩一下就停住了哭声,就向母亲那里冲过去,然而她面前又一次出现了那个可恶的姐姐,挡住了她的路。
  “姐姐,我要回家去,妈妈要带我回家去了,我家里可好玩了”女孩讨好的望着半夏。
  半夏依然是冷冷的摇摇头“你不能回去”
  女孩一下子大哭起来“为什么呀?我要回家去,我要回家去,妈妈、妈妈……”
  半夏伸出一根手指,指着女孩的眉心,女孩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,她想要突破半夏的防线,可是半夏比她大得太多了,于是她狠狠的在半夏的胳膊上咬了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