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龟公陈壤(1/1)


  程十一领着名陌生少年出现在洛阳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边境。
  向北的那头,是玉龙军驻扎的营帐,士兵们迎着黄沙围着篝火,侃侃而谈,无一不在猜测这名少年的身份。
  剑师?阴阳师?不!那一定是老将军的后人,玉龙军的未来主人,他们一致地认为。
  士兵们的语气中带有翘首以盼的期待,毕竟,玉龙军的每一个人都不想再做一匹无主的孤狼了。
  正当男人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,有个满脸尘土的男孩儿正坐在角落显得格格不入,或许有些奇怪,在抗敌的这些日子里,他迷恋上了以繁星为被的漠野,有人赞他是好男儿,小小年纪就能吃苦戍边,对此男孩儿只是咧嘴一笑说道:“人嘛,总要为自己故乡拼一回。”
  所谓故乡,大概就是士兵们祖祖辈辈守护的土地,可无人知晓,漠野的对面,才是男孩儿长大的地方。
  “龙菜菜,过来吃饭咯!别总是抱着你那本破书嘛!北狄话有啥子好学的?不如多练一哈咱自己的官话嘞!”
  同伴操着一口蜀地方言拉回了男孩儿的思绪,他先是扬着嘴角应了一声,然后放下手中的活计,挎上铁盆子跑向了帐里边儿。
  早些去,有肉吃。
  一阵风吹来,它打开了男孩放在地上的书,一页又一页,本被夹在《北狄文字录》中的羊皮纸条在这时踏上了玉宇。
  上边儿写着一行陌生的文字,至于它的含义,大概只有男孩儿自己知道了。
  “哐当,哐当——”
  “咕噜,咕噜——”
  前往清河的马车上,姜十三的打呼声与车轮毂碰发出的声响此起彼伏,有人敲横来问,程十一只得无奈回答:马车没坏,是自家师弟在打呼噜!
  “程师兄,姜师兄这是多久没睡过觉了?从方才上了车便一直睡到现在,跟小猪崽似的。”
  巫子砚的耳朵塞着不知哪里来的破布条,他望着躺的四仰八叉的姜十三叹了一口气,如果有下次,他绝不会再和姜十三同坐一辆马车了。
  想到马车,巫子砚看向程十一问道:“师兄,咱们马骑得好好的,为何突然选择乘马车?”
  “从听了崔公子今日那番话,心底总是有些烦乱,谁也说不准这路上究竟会不会出事,所以跟着去清河的商队出城才是最稳妥的选择。”
  “咕噜咕噜,咕噜!”
  响彻天际。
  “看来坐马车也不是太稳妥啊。”
  月明星稀时,车队停在了一座小城外的驿站前。
  “三位小郎君,今晚我们要歇在此处,不知郎君们是打算?”
  “不麻烦老伯替我们安排住处了,宝凤城内就正好。”程十一说道。
  “好好,宝凤城可是以美食和美人闻名的啊,三位郎君正好去瞧瞧,你们会喜欢这里的。”
  谢过老伯之后程十一叫醒了姜十三,他们向驿站借了三批骏马,一路驰向了宝凤城。
  宝凤城同洛阳是不一样的,这里没有火树银花的灯会,却有车水马龙的夜市,街道上走的,是八方来的商人,街边立的,则是源自四海的货物。
  “师兄,有些不对劲,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们。”
  “嗯,不止一道视线。”
  程十一冷冷地环顾四周,眸底的狠厉之色一闪而逝,城内鱼龙混杂,确是怀有歹心之人埋伏的好地方。
  “罢了,走一步看一步。”
  他们牵着马儿停在了一家酒肆楼下,里边儿人声嘈杂,喧闹非凡,其中酒客皆是男子,为何?谁让酒肆的对面就是一方青楼呢?
  “宝凤月夜男儿醉,琼浆怡人酒满杯,金银盅,铜儿笼,云罗纱衣舞纷飞,冬雨轻抚美人背……”
  这首词的曲调是柔和的,而歌声传来的方向正是那名为百花宴的青楼。
  “一曲唱尽天下清倌花客,总算知晓老伯为何会如此推崇此地了。”巫子砚看向写着“百花宴”三字的牌匾,叹道。
  就在此时,歌声却戛然而止,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接着一阵的争吵。
  巫子砚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
  “大概是楼里的小奴又惹到哪家贵客了吧,青楼嘛,这事儿常常发生。”姜十三回答。
  闻言,巫子砚倒是想挤进去看个热闹,好在程十一及时将他拉住:“我们走吧,人多的地方就会有危险,稳妥起见先找家客栈落脚。”
  “对对对,师兄说的有道理,小村夫你是不知道,现在你可是很多人的眼中钉,肉中刺啊!”
  巫子砚不是那种不会审时度势的人,当下这种情况,确实不适合在外多逗留,于是爽快道:“我听两位师兄的。”
  “轰!”
  没等迈出第一步,一道黑影就重重地摔在了三人面前,巫子砚是最先看清晰的,那是一个穿麻衣的小孩,像是青楼里的龟公。
  “看俺不打废你!”
  “哎哟,张员外,您冷静一点啊!”
  几乎是下意识,巫子砚挺身拦住了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,将小龟公挡在身后。
  “这位老哥,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心平气和的解决,没必要大打出手。”
  “心平气和?你给俺心平气和个试试?打烂俺的家传玉佩不说,还想逃跑,俺今天就是要打废这个龟公你拦俺试试!”
  巫子砚有些犹豫的看向脚边的小龟公:“既是你犯的错,就该自己承担结果,我虽怜悯你,但没有立场去指责被你打碎玉佩的张员外……”
  “恩公啊!救救我!你不救我我就不活啦!我要被打死了!”小龟公打断了巫子砚的话,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保住了他的脚踝。
  “你别这样,快起来!”
  小龟公抱的很紧,就跟焊在了巫子砚腿上似的,每走一步,都仿佛拖了个千斤坠。
  “放手!再不放手我就不帮你了!”
  “不放手!我要是放手你就跑了!”小龟公又开始了撒泼打滚。
  与此同时,小龟公的喊叫吸引来了许多瞧热闹的商人,那炙热的目光盯得巫子砚十分不自在。
  无法,巫子砚向程十一递去了求助的目光。
  程十一也很无奈,歹心之人没遇到,反而遇见了个泼皮小龟公:“张员外是吧?”
  “是俺!”
  程十一接着说道:“在下归元氏程十一,小龟公打碎的玉佩我们帮他赔,归元氏的一份人情,不知够不够平这个账?”
  “归元氏?是不是那个江湖大门派!”对于张员外来说这算是意外之喜:“够够够,那可是江湖大门派的人情啊!太够了!太够了!”
  程十一微微一笑,走到巫子砚身边:“既是你救了这小龟公,那这份人情自然由你来偿还。”
  理所当然,巫子砚摸向腰间,抽出一把未开刃的匕首:“张员外,以此匕首为凭证,人情偿还之日就是匕首回到子砚手中之时。”
  “我记得你把匕首是你从村里里带出的物件儿吧?”程十一问。
  “嗯,那是爷爷给我的。”
  “当真舍得?”
  “要有始有终不是吗?再说了,它又不是回不来了。”巫子砚本是笑着的,却在看向小龟公的那一刻冷了眸子:“该起来了。”
  小龟公掸掸身上的尘土,接着蹦了起来:“多谢恩公救命,我叫陈壤,以后就是恩公的人了!”
  “陈壤?真难听。”
  巫子砚转身就走,见小龟公还愣在原地于是顿住了脚步:“还不走!”
  “诶!来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