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7(1/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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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年的除夕(2001)真的很热闹。
大家都提前两天从各地赶回老家,就连远在陕西的二哥二嫂也携同子女回来了。二哥本来因工厂里的事不能回来的,父亲在打电话的时候就使用了一种仿声技巧,不停的打气嗝,这让二哥追问身体是不是有病,父亲却一再反复强调只是打嗝而已,这也只是最近天天不想吃饭的原因造成的,不叫病,我以后坚持多吃点就好了,你们用不着回家来看我,你们的事才最重要。
据说父亲提前两个月就准备好了过年所需的一切。就连孙子们的红包也包好了,还买来一些奖状,说是要给学习成绩好的发奖,当然公章是没有的,取代的是父亲的私章。这让孙子们怀疑过真伪,说什么爷爷的私章不算数,应该换成红薯圆圆。
父亲每年都有爱写春联的习惯,语言轻松,用情至深。这年的春节,他连厨房的门柱上也贴上了春联:人间难得真味道;世上总有热心肠。他这样写的目的就是夸嫂子们能在厨房里安心的作业。父亲对自己经营的老家情有独钟,也用上了一幅气势磅礴的春联:堂前水库似蓝湖,湖中装日月,天长地久;屋后尖山如玉笔,笔下定乾坤,国泰民安。也有讴歌时代的,祈求和平的,盼望普天团圆的。在堂屋的正门柱上,父亲贴上我写的那副春联:鲜花朵朵迎春色,催我扬蹄飞奔跃美景;彩旗飘飘奏凯歌,祝君快马加鞭赴前程。父亲很高兴,说我有上进心了,在长大了。我听得不是滋味,心想自己早就是大人了嘛,其实儿女在父母眼中,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呢。
到了除夕的时候,三嫂总说自己肚子痛,其实三嫂是怕父亲一年一度的家庭会。没料父亲这次早猜出来了,便说,今年不开会了,麻将桌有三张,大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。三嫂也没再说肚子不舒服,想在四嫂那里摩仿句体面话说给父亲听,四嫂可谓是整蛊专家,便教三嫂如是说:父亲呀,你老人家样样很好,六窍皆通,打麻将也是老手。这话一出炉,就把大伙儿笑个半死。三嫂还不知其由,以为自己的话很有光泽,于是又重复了一遍。这时父亲才笑着说,傻瓜,七窍之中你爹爹至今是一窍不通。大家再次的笑得前仰后合。
大团圆很是热闹,用四张桌子并成一个大正方形。席上,丰盛的菜肴大多还是以猪身上的器官为主,吃的时候我也不去多想这些肉长在猪的什么部位。
大哥充当酒司令,他爱这个差事。大哥把头发用手指一梳,说道,自从改革开放后,所有的弟兄姊妹们生活都一年比一年好,我们今天来个一醉方休,我们家把女人(嫂子)们的地位都抬起来,今天让她们说说四言八句。
四嫂的表现欲也很高,马上叫大哥先起个头。大哥说:一只斑鸠把翅摇。接下去就该大嫂说了。大嫂把眼睛向上一眨,说,一对脚脚像铁条。父亲听后说,好是好,就是脚应该是红色的,我看就叫铜条吧,妈妈接话说,那还不如金条呢,满桌人哈哈大笑。该二嫂说了,二嫂叫二哥说,二哥不肯,于是,二嫂想了一会儿说,一身羽毛象花袄。三嫂放下筷子嘿嘿的说,整个身子象水饺。这话把大家逗乐了,三哥插话道,别见笑,你三嫂是想告诉大家,她明天请客嘛。三嫂一阵脸红。该四嫂说了,她早已打好了腹稿,胸有成竹的道,尖尖的嘴巴爱乱叫。显然四嫂在批评那些曾经爱说闲话的人,二嫂听后马上补充道,张口闭口表功劳。四嫂知道二嫂是在回敬她,又道,表功也为大家好,飞在世上图个孝。父亲听后拍手叫好,就这样气氛热烈起来。我妻子把我的衣角扯了扯,示意我给她悄悄说一句。我才不想理呢,就要让她憋一下。妻子只得说,干脆把斑鸠煮吃了,不然翅膀会让它跑,如果能融哥嫂的心,我也宁愿变作鸟。哈哈,弟兄们大笑起来,并不断的夸我的妻子有见地。三嫂也打趣说,想不到老幺的老婆还真有两弯刀背——能砍(侃)的。
接下来,大家都争着为父母敬酒,好不热闹。我的妻子生怕父亲醉着,便悄悄用白开水把父亲的酒换掉。轮到我给大家敬酒时,我只斟了一半,二哥要大哥监督,我说我本来就应该不能自满嘛。一时间,又把气氛再次提高到了百度。
晚上,父亲叫小孩子们晚上也要守岁(不睡觉),说有压岁钱的。小孩子们自然高兴得直跳。
我与父亲与四嫂和二哥围成一桌,打起了麻将。大哥没有挤到这张桌上,大嫂笑他运气不好。三嫂补充说,那一桌都是工作同志,领国家壳儿(钱)的人。
四哥本来也想围上这桌的,四嫂就是不愿意下,四哥只得去与孩子们拉歌儿去了。
放炮下,父亲说。于是三哥便坐在父亲的身边当麻将参谋。
父亲一直在桌子上斛牌,这让四嫂产生了高度警惕。终于几轮过去之后,四嫂抓住了父亲偷牌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