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杀人(1/1)


  顾平生被臭骂了半天。
  张铁头最后“呸”了一声,一把将他推倒在地,这才放过了他。
  顾平生站在势利巷中,久未离去。
  这事自然不能算了。
  他心中盘算,该如何报复。
  武力?
  这法子简单高效,却有风险,万一吃了官司,可就麻烦了。
  若是蹲了大狱,一番折磨之下,极有可能就交代在了号子里。
  他又是个瞎子,白天双目还有些感光,夜里真就完全一摸黑。
  即使月黑风高之夜,他也没法杀人放火。
  就在他苦苦思索之时。
  “滚开!”
  只见六七个雄壮的大汉,一脚一个,踢开身前行人,大摇大摆走进了张铁头的秤砣店。
  这些人冬天也敞开胸膛,露出钢铁浇筑似的肌肉,胸口纹着一把黑色铁锤。
  是铁锤帮的正式帮众。
  “这些人好像是来收治安费的。”
  顾平生心中忽生一计。
  张铁头见到铁锤帮之人,哈巴狗一样点头弯腰,毕恭毕敬地奉上一袋大钱。
  为首的铁锤帮大汉,接过钱袋,略一掂量,满意地点了点头,便扬长而去。
  顾平生连忙跟了上去。
  他找准时间,假装不小心,和这帮铁锤帮之人来了个迎面相撞!
  大汉手中钱袋,应声掉落在地。
  “妈的,哪来的死瞎子!”
  铁锤帮大汉勃然大怒,直接给了顾平生一脚。
  顾平生虽无大碍,却还是“哎呦”一声,往地上一扑。
  大汉顺手捡起钱袋,正欲给顾平生再补上几脚时,神色忽然一变,连忙打开钱袋。
  “碎了?粘土币!”
  大汉骂了声亲娘,懒得再理会顾平生,他转头撸起袖子,风风火火直奔张铁头的秤砣店。
  顾平生如今耳力非凡,远远听见:
  “饶命啊,小人怎敢拿假钱糊弄各位爷!”
  “那是老子讹你不成?”
  “不敢不敢,估计是小人拿错了,小人这就给您换真钱。”
  “承认这粘土币是你的了?”
  “照死里打,这店也给我砸了!”
  “听说你的头和你卖的秤砣一样硬?”
  “老子看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!”
  ……
  不一会儿,
  哭喊之声,打砸之声,稀里哗啦乱作一团。
  半个时辰之后,
  铁锤帮打的手脚酸了,摔门而去。
  张铁头的头,被铁秤砣砸了个血洞。
  他的头,终究还是没有秤砣硬。
  也不知还能不能活了。
  可这年头,
  人命如草芥。
  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。
  四周的街坊邻居和路人,把秤砣店围了个水泄不通,纷纷看着热闹:
  “活该!”
  “骗铁锤帮,真是胆大包天。”
  “真惨啊,脑袋被秤砣砸了个大洞。”
  ……
  众人七嘴八舌,却无人上前救助。
  因为没人不怕铁锤帮。
  顾平生站在人群后面,冷笑一声,掂量了一下手中钱袋,旋即揣入怀中。
  先前他和那铁锤帮大汉相撞之时,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调换了两人手中的钱袋。
  他不担心会被铁锤帮识破,自家有店铺的张铁头,每个月须缴纳的治安费,正好是他的一倍,也是三十文钱。
  他一举拿回了自己的钱。
  又借铁锤帮之手,惩治了一下张铁头。
  他此时拨开人群,在一众围观之人的诧异目光中,走进了秤砣店。
  张铁头躺在血泊,泪光隐隐,竟有一丝感动!
  没有想到,
  这个被他骗去打白工的瞎子,竟然第一个站了出来!
  他努了努嘴,却是虚弱地说不出一个字。
  顾平生来到张大头的面前,蹲下身子,低声道:“其实,你给铁锤帮的钱都是真的。”
  说罢,
  他径直走到柜台,拖出抽屉,又数了二十文大钱,揣入兜中。
  不多不少,相加正好五十文。
  张铁头听了顾平生之言,隐隐觉得中了什么圈套,可又想不通,他声嘶力竭:“什么意思,瞎子给我说清楚,说清楚!”
  顾平生没有解释,拂袖离去。
  围观的众人见此,皆以为顾平生趁火打劫,他们自然不肯吃亏,一哄而入,口中还嚷嚷着:
  “我昨天也被张铁头用假钱骗过!”
  “我今天才被他骗过!”
  “我也是!我也是!”
  ……
  众人随便编个借口,争相闯进秤砣店,先是抢钱,钱抢完了又开始抢秤砣。
  张铁头目眦欲裂,口中不停大骂,却是丝毫阻止不得这些人。
  本来还吊着一口气,却被活生生给气没了。
  杀人,
  何必亲自动手。
  “阿暖,回家。”
  顾平生翻身骑上阿暖的背。
  一人一猪,
  悠悠而去。
  ……
  顾平生和阿暖,住到了十三娘家隔壁。
  十三娘并没让他同住一个屋檐下。
  这倒是与他心中所想,有些差别。
  十三娘给他和阿暖,安排了一间空出的小屋子。
  这间空屋是曾经郑屠宰杀牲口之地,之后郑屠躲债,弃家而去,也就一直空了出来。
  这间小房子青瓦白墙,一门一窗,内有一桌两凳一张大床,窗台上还摆了一盆矮梅,平添几分雅致。
  房门之外,则是一方池塘,水面浮着一层白色薄冰,寒烟凝翠,静无微澜,塘边有芭蕉三两株,也算是一个清幽的好居所。
  他吹起箫来,也少了很多顾忌,修炼听雪刀什么的,也较为方便。
  晚饭,
  是在十三娘家吃的,青菜豆腐白米饭,已可算是不错。
  他此刻抱来一大捆干草,为阿暖铺窝。
  阿暖很爱干净,身上从无异味,浅棕色的毛发油亮如金。
  顾平生甚至觉得阿暖比他还干净一些。
  阿暖比很多人还像人。
  这些年他一直和阿暖睡在一块。
  阿暖的肚皮又软又弹,还很暖和,当枕头非常舒服。
  “阿暖,以后分开睡吧。”
  顾平生抹了把汗,忙活半天,终于用干草铺成了一个窝。
  “阿暖?”
  他叫了阿暖几声,阿暖并不作声。
  有些奇怪。
  “呼呼……”
  一阵打鼾声传来。
  顾平生脸色一沉,连忙以长箫为拐杖,摸索着来到床边。
  阿暖不知何时,
  竟已偷偷溜上他的床,并呼呼大睡了过去。
  竟把他的床给占了!
  “死猪!”
  他恨恨一声,咬牙切齿。
  推门而出,独立池边。
  顾平生有些烦恼,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。
  不花一分钱住在人家。
  偶尔还蹭个饭。
  就像是被十三娘给包养了。
  他觉得不行。
  赚钱,是必须的。
  不仅自己要养活,阿暖也要吃饭。
  最重要的,还是那治安费的问题!
  如今世道将乱,不比从前,他街头吹箫的听客不增不减,可打赏之人却越来越少,大家都开始白嫖。
  按铁锤帮的规矩,连续三月不按时缴费者,断其一臂!
  他不得不急。
  他今日找张铁头讨债之时,曾想到一计!
  虽无乐团愿意收他一个瞎子。
  他却可以自己组个乐团!
  何不自己去接红白喜事?
  且这一行几乎没有成本,吃的那是手艺饭。
  张铁头给乐工五十文,给他三十文,就是欺他是个瞎子。
  不过三十文,他其实也能接受。
  据他所知,荒唐县有不少残疾的卖艺之人。
  若是将这些人笼络,组成一红白喜事的乐团,再以每人三十文的低价揽活,应该蛮有市场!
  残疾人乐团,本身也是一个噱头,想必是个不错的商机。
  自己当团长,应该还另有不少抽成!
  顾平生越想越觉可行。
  就在他兴奋之际,
  忽然耳中一动,听见了一个微弱之极的脚步。
  这脚步声又细又轻,应是垫脚走路,很明显这人在刻意隐藏行踪。
  这番行为,极为鬼祟。
  而脚步声传来的方向,正是十三娘和喜儿卧房的院墙外。
  顾平生面色古怪:
  “不会是采花的吧?”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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