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夜 降临在她身边的天使（1/1）

　　卡琪走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。
　　远处隐约可见一堆堆废墟，还有几只乌鸦在河岸边停留，然后振翅一飞，在火红的夕阳下划过一道黑色的影子。
　　她那瘦弱的身体把弟弟的尸体背出了医院，背出了残破的城镇，埋葬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小山丘上。
　　然后，沿着那条河流一直走。
　　她的眼神空洞，她的步伐如同行尸走肉。
　　她的身影就像一只残破了却还在风中飘的塑料袋。
　　她的精神乐园崩塌了。
　　……
　　哀莫大于心死，对于卡琪来说，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失去活下去的意义了。
　　作为这个“乌托邦”世界原本的第一主角，卡琪的命运可以说是最悲惨的。
　　核战之后的第三年，漫长的核冬天才刚刚结束，由于植物大量死亡，二氧化碳失衡，大气层弥漫着太多尘埃，世界开始进入了持久的夏天。
　　卡琪从出生后没多久，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废墟里。所以从卡琪开始记事起，就跟着一群同龄的孩子躲在一大片废弃的烂尾楼拾荒，这里的人都称呼她“喂”，再到后来的“那个小娘们”。她不但要躲避那些“半死不活”的大人，还要时刻提防着其他同龄的孩子抢劫物品。
　　“卡琪”也不是她原本的名字，她只是这里众多“拾荒者”的一员。
　　所谓“拾荒”，并不是指捡到可以回收的垃圾卖钱，而是在荒野里、在泥土下、在战争之前遗留的下水道里，找到一切可以利用的垃圾——那些流淌在下水道里烂到发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闻第二次的恶臭味，然后吃掉它们。
　　有个糟老头子曾告诉她：“活下去，就会有希望，这句话是亚瑟王说的。”
　　卡琪记忆里吃到的第一口发霉的烂鸡蛋饼也是他给的。
　　吃完后，她整整拉了三天的肚子。
　　烂尾楼里的人都说他是个老疯子，从来不会打理自己的形象，一头乱蓬蓬的白发就像狮子的鬃毛，上面沾满了泥土还有几根烟头，他偶尔也会在上面寻觅一根放在口中吸吮。有时候疯疯癫癫的，总是对孩子说一些听不懂的话，安静的时候，就躺在铺满麻袋的墙角发呆。
　　老疯子对卡琪一直很照顾，可以说是，卡琪最初活下去的目的，就是因为老疯子的一句话。但她不明白，在这个充满了废土的世界里，自己为什么要努力活下去。
　　只是后来，卡琪听别人说，他疯癫的时候撞上了巡逻中的执法队，就被带走了。至于被带到了哪里，以及被带走的原因，没有人知道，也没有人敢过问。
　　废土楼区的前面有一条河流，还有无数穿透地面之下的臭水沟，这里是啮齿动物的天堂，也是“拾荒者”的天堂。卡琪慢慢学会了在这些地方翻找一切可以吃的东西，有时候会找到一些还未完全损坏的物件，卡琪就把它们带回去。
　　这些肮脏的食物泡着脏水，滋生着无数的细菌，不知道从哪里被冲了过来，也不知道泡了多久。空气中到处充斥着腐败的气息，待久了会让人头晕目眩。
　　这里是上游人们的垃圾排泄口，却成为了下游许多拾荒者活下去的依赖。
　　“神从来不会给你选择的机会。”这句话也是老疯子说的。废弃的楼区每天都会有人死去，也每天都会有新的“拾荒者”到来。死去的原因大多是因为疾病和吃坏肚子，而到来的原因无非只有一个——为了活着。
　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，活着的人也在慢慢死去。他们的尸体被扔进下水道里，被水冲走，然后变成河流下游某头饿急的野兽的食物。
　　在卡琪十二岁那年，她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束光。
　　那是在一个很不一样的黄昏，她独自站在土丘上等待夜幕降临，这个时候，有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，递给她一块刚捡到的蛋糕。
　　那个男孩比她小一些，他仅用一块卡琪从没吃过的蛋糕，以及一个张开双臂的拥抱，和那句再平常不过的“姐姐”，就让卡琪彻底打开了内心的防线，接纳弟弟成为了“家人”。
　　她把男孩带回了自己的房子。从此，每天“拾荒”的日子就变成了两个人，卡琪也渐渐感觉到，这间曾经被人类称之为“家”的房间，开始多了一些东西。她的内心也越来越依赖这个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男孩了。
　　只是后来，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，男孩成了替罪羊，为了不连累卡琪，被光之城前来搜查的执法队当场击毙。连辩护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……
　　于翔站在“河流”的岸边，此刻夕阳西下，他算着时间，改变卡琪一生的最好机会，应该很快就来临了。他想先去城外拾荒者聚集的废墟里，把卡琪找到。
　　只要能阻止她原剧情里第一次杀人，一切都还有挽救的机会。
　　按照原剧情，卡琪后来遇到了一对寻找遗弃女儿的母子，“卡琪”是那个女孩的名字。男孩“卡其”在拾荒的途中，不小心触发了一枚埋藏在地下的炮弹，从此开始饱受辐射的折磨，急需器官移植来拯救。
　　——而这个时候，母亲想到了曾经那个遗弃的女儿，于是踏上了寻找之路。
　　母亲就像一头饿狼，想要卡琪的命，但看到他，看到这个跟当初弟弟逐渐重合的身影，卡琪什么都不在乎了。
　　她太渴望家人了，哪怕只是在卡其的身上寻找过去的影子，哪怕用自己去换弟弟的命，她也愿意。
　　可是命运，或者说是作者的刀子，从来没有眷顾渺小的拾荒者。在无良医生的冷漠对待中，卡其的伤口持续恶化，终于在这一天结束了痛苦。而卡琪，却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……
　　她活下去的精神寄托再次崩塌了。
　　卡琪不知道自己在荒原上游荡了多久，也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，那东西很快，竟然将她撞出去两米多远。
　　卡琪的眼中有了一些神色，她看到一个有点肥胖的男人从一辆三个轮子的“铁皮”上面跳下来，正朝她走来。
　　“哪里来的小东西？滚远点。”男人在卡琪的身上狠狠地踹了两脚，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。“吃垃圾的拾荒者基因就是烂，连眼睛都没长。”
　　说完，他又转身回去准备启动他的“三轮子”。可他没有注意到，卡琪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凶光。
　　瘦弱的她握紧了口袋里的小刀……
　　“喂！”
　　就在她准备行动时，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，将她的神志唤醒，这个声音并不属于之前那个男人。
　　男人朝声音的方向回过头，紧接着一声枪响，他应声倒地。
　　于翔站在河边，手里还有一把漆黑的手枪，他假装帅气地甩了甩，然后收进大衣里，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：“得饶人处且饶人，我平时最讨厌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了，即便生活在废土之中，你也有可怜之处。”
　　然后，他走到了瘦弱的卡琪身边，伸出了自己的手。这句话，早在他创造出“卡琪”这个角色时，就想亲口对她说：
　　“跟我走吧，你再也不用回到卑微的尘埃中了，我会给你一个温暖的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