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一十三章 梦界行者(1/1)


  6月21日,晨昏1点。
  瑞文反复查看了几遍自己从梦境世界带回来的手表,表盘上显示,如今梦中的时间为清晨5点。
  换句话说,如果自己在晨昏3点进入梦境世界,所对应的时间会是梦境世界的早晨7点。
  根据记忆碎片中的印象,那是一个相当健康的起床时间。工作养成的生物钟会让“自己”在那时准时睁眼一次,但“自己”一般会回笼到9点或10点。
  从办公室内部的略显急促的来回走动声,瑞文判断鲍尔斯教授还在里面,只有他一人,感觉上相当兴奋,或许是在为即将展现成果一事沾沾自喜。
  他没有敲门,而是从指缝间悄然放出了一条血,从门缝下方溜了进去,凭借感觉勉强摸索到了门锁的位置。
  他不打算给对方留下任何收拾对自己不利的东西的时间。
  咔。
  门后的鲍尔斯教授略带惊讶地转过头,桌面上是一大堆没来得及收好的试剂。
  瑞文一眼就在其中辨认出了毒物。
  大量的毒物,其中包括了自己在米涅瓦庄园餐厅里看见过的“魔鬼呼吸”。
  果然,不出所料......
  “噢,我并非想把你给毒死,瑞文先生。”鲍尔斯教授很快冷静了下来,这名前神经心理学专家显然已经为这种情况想好了合理的说辞。
  “但是,在总结了现有报告后,我发现致幻物质的应用是无可避免的。火麻类药物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,和大多数精神类药品不同,它的副作用集中在脑干,那里是呼吸中枢的所在位置,难以根除,许多患者都因突发窒息而死。”
  “我在当年针对柯琳的疗法和注射针剂上进行了大幅度改良,她的情况很接近你。对于药剂的用量,大可以放心,一次或两次只会让你做个安稳的长梦,问题在于引导暗示不一定会成功,那可能意味着多次尝试,但我相信不会超过五次。”
  换句话来说,可能需要接连注射五针......瑞文很快就将不好的念头抛在了脑后,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:
  “它的效果能维持多久?”
  “理论上没有限制,只是药量的问题。但是药剂主要的副作用集中在延髓下的心血管中枢,那直接控制心跳,如果超过12个小时,有可能会造成心跳停止。不过,神经对人体发出的警告足以让人在痛苦中强制苏醒,并不会危及生命。”
  瑞文点了点头,不想针对自己经过改造的身体构造作出过多纠结。时间翻了一倍以上,不必付出重要之物,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。
  “我把它称为‘梦界行者’。”鲍尔斯教授略带兴奋地注视着带刻度的玻璃瓶内盛装的透明药剂。
  这名字倒相当贴切,瑞文心想。
  当初,在自己终于掌握异咒,能够自由行走于正午烈日之下时,鲍尔斯教授曾经以“行者”相称。
  如今,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现实和梦境界限的创举,被称作“梦界行者”并无不妥。
  “我相信您的学术造诣,教授。但是,也请让我做些自己的准备。”
  瑞文翻开几个外套内袋,当着鲍尔斯教授的面,将自己准备的一堆东西给拿了出来,有一部分是琳帮忙购置的,另外一部分则出自自家厨房。
  当中包括:含有大量黑色包体的幽灵水晶、一颗新鲜洋葱、一把截面为红色的辣木枝条。
  三者分别代表的仪式语句是:存疑的死亡、逆转、活力的苏醒。
  相较于基础篇中的下位魔学仪式,进阶仪式的材料要求更加苛刻,且找不到下位替代。与此相应的,仪式语法具备了多变性,甚至还加上了特定的“形容词”。
  瑞文希望用这些材料所构筑的仪式语法为“将接近死亡或疑似死亡的状态进行逆转,赋予主体以活力,并使其自然苏醒。”
  这样一来,即便在入梦过程中出了些什么差错,也能够通过激活下位仪式符号,将自己强行从死境中拉回。这种仪式的力量并不算强,距离起死回生非常遥远,但作为“心脏起搏器”有一定的作用。
  “如果药剂生效过程中出现了任何出乎意料的情况,请您立刻点燃这些粉末。”瑞文将碾碎的材料混合进骨粉,在自己的手背和胸前涂抹出了书本中记载的仪式符号。
  大学考试季接近尾声,自己打算在有空的时候拜访露西亚副教授,向其当面请教一些进阶内容,包括上位魔学和下位魔学的各种理论。如果可能的话,询问一下《魔声之书》第二章的开启仪式。
  自己的《女巫之书》自从“墨水”耗尽后就一直放置在卧室里,同样没有进展,这一点瑞文毫无头绪,相信除了其他奥法守秘人之外,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。
  但是他在梦境世界有一位可以询问的同伴:林心。
  一切准备就绪,瑞文搓着太阳穴,坐上了带铁架的医用床铺。鲍尔斯教授从动脉注射器中挤出一两滴药剂。
  “你看起来气色好了些,这显然是遵从医嘱的结果。”他用闲聊缓解着紧张。
  “确切来说,是我看清了我的将来。”瑞文注视着自己裸露的前臂,从密布的瘢痕间读到了一句电影台词:
 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,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尝到什么。
  我知道我的那盒巧克力是奶油焦糖味的,和爆米花一个味道,他心中暗忖。
  针头从“人生”的中间缓缓推入皮肤,一条粗大的血管蛰伏其下。
  “魔鬼呼吸”立刻发挥了作用,在他的眼球底部搅动起一层鲜艳的浮沫,针头不是在推,而是在吸,吸走了满满一管意识和灵智的混合物。
  一些无意义的发音组合开始回荡在他的耳边,有些音节与他的耳膜产生了奇异的共鸣,甚至将其钻透,深入脑髓。
  但一个不协和音突然在其中响起,宛若一声炸雷,直接将他的意识给弹回了现实中。瑞文发现他躺在床上,四肢不停地抽搐着,五指扭如蛆虫。
  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。
  “那些声音是什么?”瑞文努力控制自己的声带,提出疑问。
  “红溪疯人院遗留下的一些催眠‘乐谱’,有说法指它们来自某种古老的语言,但普遍被认为是具备科学依据的发音共鸣。它们当中有些能成功与脑神经产生共鸣,有些不能,这需要一点尝试。”
  “那就再来一次吧。”瑞文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表,表盘漂浮在一片深浅不一的肉色海洋之中,时间已是晨昏两点半。
  一次失败耗费的时间超乎他的想象!
  希望下一次能够成功。
  针头从另一条手臂再次推入,这次,他在瘢痕之间看见了一个非常显眼的“回魂尸”字眼。
  那一定是出自《前目的地》的台词......
  音节再次在耳边响起,但不同的是,这次它们仿佛具备更多的合理性和连贯性,共鸣的频率相当谐和,却又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错乱。
  ah-ch-fh-tagn-shu-gnah-ot-shu-ggoth......
  在朦胧之间,瑞文明白了过来。
  这还是一场神秘学仪式,万变不离其宗!
  那些所谓的“乐谱”,就是经过错译、误译,以致大多完全失去效用的,不具任何保护,原初化的咒语文字!
  只有其中的极少数还能歪打正着地发挥其中力量,而那多半会直接害死病人,或让他们陷入真正的疯狂。
  恍惚中,他感觉那条通道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,但这次,通道没有了任何仪式符号的支撑,没有了一切认知保护,他能够清晰地窥见其全貌。
  那是一条由无数张人脸所构筑而成的过道!
  他的脚下凹凸不平,无数只人手正托举着他的双脚,形成一道摇摆不定的桥梁。
  “桥梁”之下,血管纵横交错,奔涌鲜血汇聚为河流。
  梦境与现实之间,相隔的竟是一条血肉之桥。
  而透过人脸,人手,血管间的缝隙,能窥见的是一丝一缕,不停变换着色彩和性态的深空。
  瑞文在过道中抬起了右手,五指指缝渗出鲜血,失重般悬浮,渗入其中一张女性脸孔的唇缝之中。
  那张脸突然睁开了眼睛,一双乌溜溜的黑眼。
  他不会认错。
  那是瑞雪!
  瑞雪的脸!
  镶嵌在桥梁之上!
  瑞文猛然睁开双眼,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,脖子下枕着自己的眼镜盒。
  手机闹钟忘了取消,慢了自己一拍,开始在耳边滴滴嘟嘟。
  墙上悬挂着几张文艺电影和动作片的海报,“盗梦者”道姆.柯布正静静地从墙壁上看着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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